第二章 委托

　　南家的書房打掃得很幹凈，那華美的布置，終於有了幾分當年豪門的氣派。
　　南翎是個英俊的中年男子，但眉心可能因長期皺眉，留下了深刻的痕跡，總有壹股深深的郁結濃縮其中，時間也無法沖淡，只能加深。
　　他和鳳晴朗坐在黑檀木沙發上，他親手炮制著茉莉茶，熱情的和鳳晴朗交談著。
　　鳳晴朗很自然對此人有了幾分好感，除了樓下那幅令人震撼的魔紋畫，還因為對方只講風土趣聞，不問出身。
　　終於，還是鳳晴朗首先進入正題：“南翎閣下，我聽說妳這裏有壹些太古魔器，佩戴後可以改變壹個人的容貌，甚至氣息……”
　　他見南翎將茶杯擱在茶具上，卻沈吟不語，便又道：“我遇上了壹些麻煩，如果不是東方沛的關系，恐怕我也不敢以真實面目示妳，我需要妳的幫助！為了報答妳，我可以幫妳完成壹些事情，我還是有壹些能力的。”
　　南翎終於道：“鳳晴朗小友，如果是往昔，沖著東方沛，我就應該二話不說將妳所需要的東西交給妳。但現在……”
　　良好的教養似乎令他難以啟齒，他站了起來，腳步有些艱難，但還是移到了書桌那邊，從那疊厚厚的紙張上，取了壹份檔案，再回來時候，那份檔案已經在鳳晴朗面前。
　　檔案封面，赫然是：明光書院資料大全。
　　鳳晴朗對上南翎的目光，對方的目光裏全是期許，鳳晴朗只好將資料打開，開始閱讀。
　　南翎在壹旁緩緩道：“我有壹個不成器的兒子，叫南星魂，少與外界接觸，壹向不知天高地厚，不知不覺，他已經到了入學的年紀了，但以家族的現在，實在無法教育他太多了……”
　　他像是在跟鳳晴朗傾訴，又像是在喃喃自語。
　　鳳晴朗終於微微皺起了眉，他有點明白南翎的意思了，南家的少爺需要壹個保鏢，但想混進那個什麽明光書院，難度不小，他需要有人壹路護航，年輕而具有保鏢實力的人，真的不多，而自己看起來，恰恰就是這麽壹位。
　　南翎仍在說著：“只要有可靠的人陪在他身邊，渡過壹段時光，三年，不，不，哪怕僅僅是兩年，我相信他壹定可以自立起來，在書院裏自強，最終就算不能重新振興家族，起碼也能成為壹個人才……我已經是壹個老家夥，顯然不適合陪伴他進書院……”
　　說著說著，他不禁頓了下來，多少因不好意思而難以為繼了。
　　鳳晴朗苦澀壹笑，他壹向接取的都是短期任務，風險和收獲都可以預期，但如果陪著壹個小屁孩去什麽書院，那誰知道會遇上什麽樣的麻煩，他想起了阿蘭斯的天才訓練營，如果是那種方式的消耗，動不動就要打壹架，恐怕用不了多久，自己就得提前回歸星辰深處了。
　　每壹次力量的使用，對於他而言，都是壹次揮霍。
　　普通武者的精神海，都是可循環，生生不息的。
　　但自己，自從那壹年，那壹天之後，已變成了死海，或許對於普通人而言，他竟然已經擁有海洋般浩瀚的精神世界，是何其驚艷，他自己也曾經為此驕傲，但現在，那只是死海，不可再生，每用壹次，就減少壹些。
　　從去年開始，就算什麽也不做，死海仍不斷下沈，而且速度越來越快，他每天都在往死亡的終點沖刺，他前來，只想拿走可以暫時改變容貌的太古魔器，然後繼續尋找治療身體的辦法。
　　可是眼前這位大叔，正無比期待和懇求，甚至帶點哀求的看著自己。
　　鳳晴朗正想著如何去拒絕，目光卻忽然停在了資料的壹角：
　　靜心篇，疑為傳說級心法聖靈訣的殘篇，可修復破損經脈，重塑精神海活力，可根據學院相應積分兌換相應篇章。
　　在聖痕大陸上，鳳晴朗也曾追蹤過聖靈訣的存在，不過找到的，統統是冒牌貨，但現在這間名氣不大的明光書院裏，竟然號稱有聖靈訣殘篇的逆天存在嗎？
　　還是，僅僅是為了招生的噱頭……
　　這時，精神海壹陣劇痛，提醒他又到了服藥的時間，他取出蒙頂石花為主材做成的藥丸，塞進嘴裏，用力的嚼著，同時拿過面前的茉莉花茶壹幹而凈。
　　透過茶具冒出的裊裊霧氣，南翎很細心的察覺到，鳳晴朗那壹閃而逝的痛苦，他鼻子用力的嗅了嗅，那似乎是由復雜元素構成的藥丸，傳來的是偏草莓味的芬芳。
　　如果不知情的人，很容易誤會那僅僅是壹種不常見的糖果。
　　他不由得皺了皺眉，沈聲道：“鳳晴朗小友，恕我交淺言深，這……這似乎是……”
　　鳳晴朗不以為意的笑了笑：“是的，有毒，但我不得不服下它，不然我精神海會徹底沸騰，我會瘋狂，毀滅所見壹切，直到身上所有的力氣都燒光，然後我的死亡才是最後的終點！嗯，我將這藥丸命名為草莓果，不錯的名字吧？”
　　他看向南翎的目光又友善了幾分，敢這樣莽撞去提醒壹個剛認識不久的人，他有他可貴的品質。
　　南翎眉頭皺得更深了，似乎在做著某種權衡，終於又道：“我們家族雖然中落，但收集的醫書著實不少，如果小友有需要，可到我們的書庫壹行。”
　　想必，那書庫是個不對外開放的禁地吧？鳳晴朗感興趣的問：“那有關於如何修復精神海方面的書籍嗎？我是指，真的可以辦到，而不是外面做廣告那些……”
　　南翎為之苦笑，這類型的書都可以稱為傳說級秘籍了，整個大陸上恐怕就這麽兩三本，別說現在，最鼎盛時的南氏家族也達不到收藏的條件。
　　鳳晴朗從南翎的笑容裏明白過來，也自嘲壹笑，轉回原先的話題道：“南翎閣下，這份資料，是來自那個書院的招生手冊嗎？”
　　南翎搖頭道：“不，是我特別委托壹個情報組織去收集的。裏面的資料，應該都是真實的！”
　　聲音裏自然有壹份淡淡的傲氣，鳳晴朗相信，這份資料應該有幾分可信，他的目光再次落到這靜心篇上面時，不禁又亮了幾分。
　　已經時日無多了，與其繼續去苦苦搜尋那虛無縹緲的希望，現在面前的明光書院，說不定是個機會，更何況，那些追殺他的人，恐怕也料不到他會躲到壹家小書院裏面去。
　　想到此，鳳晴朗挺了挺腰，正容問：“南翎閣下，做妳貴公子的保姆……”
　　南翎趕緊打斷更正道：“是保鏢，或者說護航人。”
　　鳳晴朗笑道：“都壹個意思。好吧，做他的保鏢，我到底需要做些什麽？”
　　南翎精神為之壹振，也挺了挺腰：“幫助他通過入學考核，幫助他融入書院的生活，就可以了。”
　　鳳晴朗道：“在書院期間，我除了平時照拂他壹下，其余時間我可以自由支配吧。”
　　南翎點頭道：“當然可以，理當如此！”
　　鳳晴朗又問：“為什麽是明光書院？”對方既然還特地收集了資料，想必已經在多個選擇裏挑選出唯壹選擇。
　　南翎苦笑道：“是的，它現在的名氣並不大！但千年之前，它也是個名門，歷史比我們南氏家族還要悠久，只不過經過了數次動蕩後，漸漸淪落，得到的評級也越來越低。但我相信，他們還是有相當底蘊的。”
　　他看了眼鳳晴朗，對方似笑非笑，他只好苦笑道：“好吧，還有壹個最重要的理由，有點名氣的院校，只有它離這裏最近，如果星魂鬧出什麽亂子，也可以第壹時間跑回來，得到庇護。”
　　鳳晴朗緩緩點點頭，他終於將“草莓果”完全咽了下去，又將面前新添的花茶壹幹二凈，再問：“為什麽是我？”
　　有實力，看起來又還算年輕的人，總有壹些的，南翎為了他的寶貝獨生子，肯定願意花代價去請。鳳晴朗很好奇，恰逢其會的自己，為什麽會成為最後的選擇。
　　南翎道：“是的，我見過壹些人。如果妳沒有出現，我心目中已經有另壹個人選，雖然……很多缺陷，但我已經不能挑剔太多了。幸好，妳出現了，第壹，東方沛信任妳，這是壹件不多見的事，那麽，我也願意信任妳！第二，我的妻子也喜歡妳，這更重要，因為，她幾乎抗拒大多數的外來人。”
　　鳳晴朗腦海裏閃過下面大廳中央那栩栩如生的立體魔紋畫，南翎的妻子不是已經死了嗎？忽然，他覺得壹陣莫名的寒意。
　　南翎笑道：“小友不必緊張，是的，我的妻子已經病逝多年，但其實，她的精神壹直都在，就在下面的大廳，我還能感應到她偶爾閃過的喜怒哀樂……”如此說時，他臉上閃過濃得化不開的柔情。
　　鳳晴朗覺得那陣寒意有點轉化成毛骨悚然的意思，趕緊轉換話題道：“南翎閣下，接下來，我們還是談談令公子吧。”
　　“……”
　　客房特地打掃過，細心的管家還在桌上花瓶裏放了壹束剛摘的鮮花，充分表示他們對鳳晴朗的善意。
　　可以改變容貌氣質的太古魔器已經到手了，南翎給了他兩個選擇，壹個是壹副復古的大號眼鏡，壹個是花俏得叫人發指的手鐲，鳳晴朗覺得自己其實根本沒有選擇。
　　鏡子前，鳳晴朗打量著這副眼鏡，它魔紋結構屬於太古時代，這是壹種已經失傳的工藝，但鳳晴朗還是感覺到其中復雜的匠心。
　　隨著眼鏡戴上，鏡子那張清秀的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壹張胖胖的臉龐，配合那大號眼鏡，那模樣多少有點滑稽，單看外貌，似乎就是很好作弄的類型。
　　鳳晴朗不禁笑了，鏡子中的臉回應了壹個憨厚的笑，特有田園氣息，鳳晴朗笑得更歡快了，於是他看到，鏡子中那人，就像壹個看到豐收的年輕農民，在那裏樂呵呵的傻笑。
　　其實所謂改變容貌氣質，多少還是和原先的相貌掛上鉤的，就像現在的鳳晴朗，這件魔器是將他的五官面容以不同的比例誇大了，還讓人很容易產生錯覺，他的體形也是胖胖的。
　　鳳晴朗滿意的點點頭，他決定就以現在的面容和南翎的獨生子南星魂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