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有鳳北上

　　東北哈工大邊緣的飯館，年後開張，大清早，店老板提著壹只制壺大家顧景舟最出名的深紫色硬提梁壺，型號偏小，壺面有題銘“中有靈犀，使人不枯，亦儒亦道，半仙半佛”，是店老板題詞，由宜興壺泰鬥顧景舟親手雕刻，這柄壺，除了這種上了特種郵票的樣式不出奇，其余都來歷非凡，壺內依舊有乾坤，有著顧景舟特有的銘刻，別小瞧這壹把小壺，能換壹棟別墅。化名常生的店老板笑望著唯壹的服務員站在門口點燃鞭炮，這東北小旮旯蹦出來的打工青年對放鞭炮的熱情顯然高於洗菜打雜，點完兩大串，意猶未盡，大大咧咧扯開大嗓門問道老常，再來兩串？店老板笑道行啊，妳自個兒掏腰包，再來二十串都沒問題。有壹個響亮名字的青年翻了個白眼，嘀咕了聲壹點老板的魄力都沒的。店老板不以為意，對這類腹誹嘲諷壹向很大度地壹笑置之，並不計較，或者說他很樂意身邊有這麽個只把他當落魄教書匠的年輕後生，否則換做風格足夠跋扈家底足夠厚實的陳紅熊，在他跟前，不壹樣得收起獠牙。
　　說曹操曹操就到，東北三省的六王爺單獨前來飯館，龍傲天對這個紮辮子的同齡人比較對脾氣，就自作主張給陳紅熊下了碗面條，加壹根大蔥和兩個荷包蛋，料很足，他端面上桌的時候，眼尖，看到陳紅熊臉上有道劃痕，調侃道小紅，妳該不會欺負哪家閨女被人用指甲抓的吧？陳紅熊苦笑道龍哥，您慧眼，壹下子就被看穿了。納蘭王爺微笑道早就跟妳提醒過齊冬草是金剛怒目的小觀音，惹不得，怎麽樣，吃虧了吧？不等陳紅熊感慨唏噓，打雜的青年撇了撇嘴不以為然道只會馬後炮，納蘭長生壹瞪眼，笑罵道滾犢子，買菜去，再不去就不新鮮了，到時候顧客不滿意，妳工資裏扣。青年瞪眼，壹拍桌子，納蘭長生不動如風，倒是把陳紅熊嚇了壹跳，這哥們壹屁股坐椅子上，嚷道漲工資，不漲不幹活！納蘭長生古井不波，低頭小酌了壹口茶，不緊不慢道不漲，再給妳小子漲工資，這生意就虧本了。青年勃然大怒，盯著吝嗇老板手裏的破爛茶壺，似乎在打它的主意，納蘭長生有先見之明，早早轉身，不給這家夥奪走心愛茶壺撒氣的機會，去年有壹把造工精絕形似樹癭色如梨皮的供春壺，就是被這家夥給壹巴掌拍碎的。
　　陳紅熊對這壹大壹小壹個暴跳如雷壹個紋絲不動的情形早就司空見慣，當起了和事老，左壹口龍哥右壹口傲天哥，總算把這位飯館裏最大牌的好漢給勸去買菜，等飯館只剩兩人，氣氛就瞬間凝重起來，陳紅熊是超壹線的京城世家子不假，也見識過許多如王家老太爺和李老這般年近壹百的紅色大佬，只是每次單獨與眼前納蘭王爺相處，依然會不由自主地拘謹內斂，因為陳紅熊不管至今仍然沒有弄明白這位捭闔東北幾十年的老人心中真正所想所圖。陳紅熊先找了個輕松的話題，笑道今年飯館春聯是他寫的？納蘭長生點頭笑道他覺得寫的比我好看，我要不批準，他非要在我耳邊冷嘲熱諷嘮叨壹年的這個字沒筋沒骨，這小王八蛋去年買了兩本顏真卿柳公權的書法入門書，才練了壹年，蚯蚓爬泥的水平，就敢指導批評我了，拿他沒轍。陳紅熊酸溜溜道真嫉妒這家夥。納蘭長生笑道：“都是各自的命，富人羨慕沒錢人的安穩，窮人羨慕有錢人的鮮麗，進了壹座城，出了壹座城，進進出出，累了壹輩子，最幸福的往往是那些始終呆在原地看風景的，只要無大病無大災，其實都不用去嫉妒誰，就像趙甲第，富二代到了極處，可他如今承受的壓力，也是很多年輕人無法想象的，妳不也壹樣，捫心自問，總會有換壹種活法的念頭。人非草木，貪嗔癡，俱是煩惱根。好了，不扯這些形而上的東西，說吧，妳這趟來所為何事。”
　　陳紅熊毫不掩飾說出心聲，“我考慮了很久，還是不敢斷定齊冬草和趙太祖是不是在唱雙簧，壹個紅臉，壹個白臉，最後會不會把所有人都圈進去？”
　　納蘭王爺哈哈壹笑：“陳紅熊，妳太小瞧這兩個人了，趙鑫當年欠了過命兄弟齊武夫壹個天大的人情，這個人情，齊武夫貼上了他壹條命不說，還有整個齊家，趙鑫這人雖然睚眥必報，不是個好人，但有些事情比妳我都要有底線原則，他啊，這是在跟自己慪氣呢，他就想看壹看是他的兒子趙甲第來得出息，還是齊武夫的女兒出落得武則天壹點，如果我沒有料錯，當初他的本意是將金海交由被他放養的大兒子趙甲第，而讓小兒子趙硯哥走壹條與他類似的路子，壹白壹黑，奇正相合，他的趙家，才能百尺竿頭更進壹步，可惜，物極則反，趙甲第沒領情，而趙硯哥的親生母親黃芳菲也沒遂趙鑫的願，於是棋局就亂了，加上不知為何，齊冬草提前了布局，這就是亂上加亂，我估摸著這會兒趙鑫在密雲監獄裏偷著樂，在看妳我的好戲，說到底，金海真如《灰色》壹書倒塌了，轉到了齊冬草手裏，也無妨，因為他看到了壹個不錯的結果，那就是趙甲第，終於站了出來，走到前臺，贏得了壹大批暗中靜觀其變人物的青眼。別以為趙鑫對趙甲第真的不聞不問，他對這個兒子的期待，是妳無法想象的。至於齊冬草，齊家中興的關鍵人物，可不要小覷，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說的就是齊家，現如今不比春秋戰國，偏激壹點講就是仁義崩壞，妳試想妳壹下妳陳家倒了，會有陳世芳這類死士為妳出頭？有壹個兩個，可能有二十年不斷的死士？這樣的家族，才是我們東方傳統意義上的貴族。我當年沒有斬草除根，壹是做不到，二是不願意，至於趙鑫為何正大光明留下齊冬草，做吃力不討好的靶子，天曉得原因。”
　　陳紅熊吃完面條，下意識摸了壹下臉上的細微刀痕，苦笑道：“老師，妳不說還好，壹解釋我反而更迷糊了。”
　　納蘭長生笑問道：“齊冬草不像是能在妳臉上留疤的女人，怎麽搞的？”
　　陳紅熊嘆氣壹聲，“這娘們是個玩蝴蝶刀的高手，我這次算是陰溝裏翻船丟臉丟大了。”
　　納蘭長生笑瞇瞇道：“奇了怪哉，以妳的脾性，吃了羞辱，怎麽不找回場子？”
　　陳紅熊嘿嘿壹笑：“難得有個讓我心甘情願去憐香惜玉的娘們，不忍心吶。說出來不怕老師笑話，我是真狠不下心對她下手，以前光聽說趙家有個傾國傾城的童養媳，不太相信，真見面了，才服氣。我這輩子真正上心的女人，就兩個。壹個是上海那條竹葉青，得喊壹聲嫂子。半個就是這個齊冬草。剩下半個則是未來媳婦的小姨子了，哈哈，以前別人罵我畜生，還不覺得，現在看來，自己確實挺牲口的，中意的娘們，都他媽是壹顆顆禁果子，不容易下嘴，只能撓心抓肝。我現在就指望著娶了李家的小媳婦，跟小姨子近水樓臺，然後整垮了金海和趙太祖，風風光光去上海或者浙江攢資本，就近對付嫂子竹葉青，接著指望著齊冬草跟姓趙的小家夥反目成仇，給我點念想的機會。我這輩子，做官沒啥野心，弄個副國級就馬馬虎虎，但女人，千萬不能少，壹個溫順的妻子，三四個紅顏知己，這人生，足矣。”
　　納蘭長生笑瞇瞇道：“這麽說來，妳上心魔障的三個女人，都跟趙甲第有千絲萬縷的關系，這家夥，倒真成了妳宿命裏的對手了。”
　　陳紅熊楞了壹下，“趙甲第和蔡言芝關系不錯，我是知道地，但跟李家那閨女有啥關系？”
　　納蘭長生幸災樂禍道：“啥關系？目前不好說，估計等妳回過神，自以為勝券在握，就已經是能讓李家那朵奇葩為了他離家出走的關系了。”
　　陳紅熊吃癟道：“趙甲第跟李枝錦到底是怎麽勾搭上的？壹點風聲都沒有啊。”
　　納蘭長生冷笑道：“妳忙著小打小鬧去膈應趙甲第，哪裏有時間在正經事上運籌帷幄。聽說妳還指使程胖子去砸車，妳有沒有腦子的，王家壹直在等壹個機會可以順勢幫襯壹把趙鑫，妳要是真砸了那部王老太爺動用關系調來的奔馳，這不是給王家最好的借口嗎？妳當真以為這些年王老太爺只顧著怨恨趙鑫這個陳世美？當真以為老太爺在合眼前，不會給後代子孫鋪路？這件事情上，如果趙甲第稍稍厚黑運作壹番，就有妳好果子吃了！這些年裏，王清平能夠在仕途上壹帆風順，可沒少了趙鑫在關鍵時刻暗中提點扶持，要說演技，趙鑫和王家老太爺那才是真正的高人，王趙兩個家族真正意義上的接班人趙甲第，這段時間在北京的表現也不落俗套，只有妳這個聰明的笨蛋，畫地為牢，沾沾自喜。”
　　陳紅熊眉頭緊蹙，仔細思量，權衡利弊。
　　納蘭長生放下手中名壺，平淡道：“蔡言芝進京了。”
　　壹語驚起千層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