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4章 缺失(上)
官仙 by 陳風笑
2022-2-19 20:39
說來可笑,埃布爾只給了劉滿倉五萬美元,最多就是加了壹塊壹萬多元的歐米伽手表。
陳太忠覺得真有點匪夷所思,這就是駐歐辦保潔員壹年的薪水罷了,就收買了堂堂的曲陽黃老總?所以他又確定壹遍。
埃布爾苦笑著表示,我騙誰也不敢騙妳啊,這只是事先給的,事後肯定還會有的。
事後還會有多少,他沒說,陳太忠也就不問了,受賄是罪名,受賄未遂可不是罪名,只要知道劉滿倉收了那麽多,就足夠了,於是他吩咐壹句,“妳先在中國玩兩天,需要妳作證的時候,還要麻煩妳。”
不得妳同意,我敢走嗎?掮客先生苦笑著嘆口氣,掛了電話,沈吟壹陣才做出決定,“我想,我們該再次回天南了……”
劉滿倉自打被反貪局請進武警招待所,始終少言寡語,被人逼得急了,他就反問壹句,“妳們要我交待問題,先拿出證據,告訴我哪兒有問題。”
劉滿倉的問題說多不多,說少還不算少,不過大多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最嚴重的,就是壹筆價值五萬元的文具費,但是劉總交待說,這就是當初請托兒的費用,錢下不了賬,所以隨便找了張發票下賬——這個事情,妳們可以問田立平,他知道。
可是反貪局的人,又怎麽會去問田立平?然後他們發現某些招待費用超標,又要劉總解釋——劉滿倉能解釋的就解釋,有些就直接說忘了,誰能記得那麽多?
劉總心裏清楚,這些都是小問題,有些費用雖然有點出格,但絕對弄不倒自己,除非有人打算硬要“無中生有”。
所以,他絕對不會主動交待任何事,倒是不信了,妳們從明面的賬本上能查出什麽文章——保持壹個良好的心態,是很重要的。
他這麽想肯定沒錯,但是劉滿倉接觸類似的事件太少,他就沒想到,反貪局拿出這麽壹大堆似乎有爭議的問題,來讓人解釋,除了是要分析他的性格,捕捉各種漏洞,還有壹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要拖時間。
反貪局也有上手段的能力,就算不嫻熟,跟別人取經總是會的,不過殷放知道某人別有渠道,就暗示先隨便問壹問——到了陳太忠那個地步的幹部,話都不是隨便說的,而且事實證明,法國人真的很賣陳主任的賬。
王宏偉其實根本都不用他暗示,小董本來就是王書記的人,得知陳太忠早就盯上了此人,並且也在找證據的時候,王書記才不擔心這點事。
劉滿倉不知道這些緣故,他只是時刻提醒自己,回答的時候壹定要小心謹慎,不該說或者可能不該說的,堅決不說。
並且他還時不時就要檢查壹下自己的回答——事情都是小事情,但有的也容易引出禍端來,他從來沒有想到,自己平日裏的行為,居然有這麽多的事情,可能被人抓住把柄。
所以,等劉滿倉想起來,其實我可以理智地問壹問,要軟禁我多久,這又是個什麽樣的組織程序的時候,就是第三天下午了——他是前天下午快下班的時候,被人從家裏帶走的。
斟酌壹下,他覺得這個問題可以問,那就問了,反貪局的同誌冷冷壹笑,“妳確定沒有什麽該交待的了?”
“哼,”劉滿倉冷冷壹哼,也不多說,又來這壹套,大不了再找個賬本來,要我解釋嘛,“我總得跟家人說壹聲,什麽時候能出去吧?”
“妳這也真是……不懂得珍惜,”這位嘆口氣,站起身走到門口,對著門口的壹位吩咐壹句,“跟陳主任說吧,他態度死硬,請陳主任從素波過來吧。”
要說第壹天是拖時間,第二天中午,其實已經不是拖時間了,陳太忠那邊有確切消息傳過來了,不過國內搞審訊的人,都是壹個操行——不知道的時候瞎咋呼,知道了也不會及時通知,為的就是在某壹刻猛地爆發,狠狠地打擊被審訊者的僥幸心理。
如此壹來,後面的訊問更加順利,而且保不準又能咋呼出什麽大魚來,何樂而不為?
劉滿倉也是如此,猛地聽說此事居然驚動了陳主任,那真是晴天壹個霹靂,他第壹個反應就是,田立平我是指望不上了,素波過來的陳主任——除了陳太忠還能是哪個?
田立平指望不上,那就是天大的禍事了,劉總在官場裏的倚仗除了田市長,還是田書記,眼下沒人管了——沒媽的孩子,真的是根草啊。
更要命的是,陳太忠介入此事了,撇開陳主任的大能不說,那家夥和田書記,那可是準翁婿啊,想到埃布爾和陳太忠也交情深厚,劉滿倉只能希望……法國人能像他們標榜的那樣,有足夠的商業道德。
接下來的時間,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度過的,各種各樣的情緒充斥於胸,此起彼伏,有懊惱、悔恨,有憤懣和不甘,還有些許的傷感和自怨自艾,當然,更多的是不盡的驚恐和觳觫——不會真的有事吧?
劉滿倉從來沒有想到過,時間會是如此地難熬,四十歲之後,他總覺得時間過得飛快,現在閉上眼,都能想到他執掌曲陽黃帥印時候意氣風發,那壹幕,眼下想來是如此地清晰,又是如此地諷刺。
接下來的三個小時,是他生命中最漫長的三個小時,這幾天他經歷了不少類似的手段,但是加起來也沒今天的震撼,當推門響起時,他禁不住嘆口氣,壹切……終於要有個結果了。
然而悲催的是,推門進來的是反貪局的,那位端著個托盤,上面兩菜壹湯,還有壹塑料杯的啤酒,“老劉,吃飯了,還想吃點什麽盡管說……呀,妳的頭發怎麽全白了?”
劉滿倉照例不回答,招待所的飯菜還可以,反貪局在這壹點上不克扣他,想吃什麽就點什麽——不過碗盞勺子都是塑料的,還沒到了上手段硬來的時候,大家也願意講個人道主義精神,能和和氣氣地說清楚,又何必搞得血淋淋呢?
但是劉總沒心思吃,他端起酒杯,慢慢地輕啜起來,不多時,壹杯啤酒下肚,他提壹個要求,“能給來點白的嗎?”
“為什麽不來點曲陽黃呢?”壹個聲音在門口響起,“老劉妳是不敢喝吧?”
“確實不敢喝,”聽到這個聲音,劉滿倉居然壹時間輕松了許多,人都是這樣,選擇越多糾結越多,真要面對面撞上,倒也沒必要想那麽多了,他微微壹笑,“象以齒焚身,蚌以珠剖體,陳主任妳說是不是?”
“要我說,真的不是,”陳太忠笑瞇瞇地搖搖頭,“沒想到劉總的古文造詣這麽深,那我還妳壹句,壹葉障目不見泰山,相對曲陽黃這座泰山,五萬美元加壹塊歐米伽,真的只是壹片小小的樹葉……聽說妳覺得自己很冤枉?”
劉滿倉聞聽此言,全身猛地抖動壹下,就跟被三百八十伏的電弧擊了壹下壹般,幅度大而且僵硬和不由自主,同時,他滿臉強作的不屑在瞬間扭曲變形,壹時間,他滿臉的肌肉不由自主地突突突亂顫,那樣子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妳能不能,適當地控制壹下臉部肌肉?我怎麽感覺,妳脖子上長的不是腦袋,而是壹只阿米巴原蟲?”陳太忠眉頭微微壹皺,側頭吩咐壹句,“給他先來壹杯啤酒,再來壹瓶飛天茅臺……買不到去鳳凰賓館拿,算在我頭上。”
啤酒很好說,附近隨便就有,別說雪花青島什麽的,藍帶百威也不缺——最近鳳凰打假打得厲害,保證是真貨。
劉滿倉慢吞吞地喝了壹杯啤酒,卻是壹句話都不說,陳太忠不耐煩了,“要不這樣,妳先慢慢喝著,妳不說無所謂,埃布爾願意說,他是被妳索賄的……我還沒吃晚飯呢。”
“他胡說八道,”劉滿倉聽到這話,禁不住重重地壹拍桌子——連桌子都是圓桌,不帶棱角的,“我是被他拉攏腐蝕下水的。”
“呀,被拉攏腐蝕下水,都拍桌子這麽狠,要是主動下水,妳就要殺人了吧?”陳太忠說起怪話來,誰比得上?
“我要喝飛天,”劉滿倉嘆口氣,木呆呆地發話了,“從鳳凰賓館弄幾只大閘蟹,再弄個辣子肥腸,來個泡椒鳳爪……不要甲醛泡過的,陳主任,妳抓食品衛生,算是積大德了。”
鳳凰賓館的大閘蟹,也是假冒的居多,不過他們是政府招待序列的,真的也有,劉總對這些也是門兒清。
“給我來個翅羹,壹碗米飯,”陳太忠也點個菜,他壹路趕回來,確實沒吃呢,要依他的性子,昨天就回來了,不過王宏偉說了,這是反貪局辦事的章程,妳就算回來,也得等著——沒準能憋出大貨,不過,我能陪妳喝酒。